邮轮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越往下走，空气里弥漫的焦味越重，时不时有风从木板的缝隙里漏进来。
“船好像要沉了。”威尔逊隐隐约约听到细碎的水流声。
他们每走一步，木板堪堪断裂的声音就会响起。
“你要参加吗？”
小史密斯戳戳尤沉的手臂，手里笔画着，她还是不能说话，漂亮的眼睛里看起来很担忧。
“他们也不会让你跑掉的。”
邮轮上就这么大，躲哪去都会被抓回上去。
***
“那我们该去哪里找他们。”米勒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宴会快开始了。
可他们的客人却不是很听话。
比她更着急的是史密斯夫人，她的蔷薇跑了，“马上他们就要来了。”
她担心地看向安娜。
确实他们也不适合在半夜出来，晚上总有些讨厌的东西阴魂不散。
“我们的朋友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安娜先一步转身离开，希尔的联系断开了，她似乎比自己更加被海神青睐。
“先给其他乘客送上蔷薇。”
“总会找到他们的。”
安娜抽走了一只蔷薇。
***
“你要干什么？”
威尔逊莫名其妙被推到乌鸦后面，他现在有点窒息，这里的空气像是腐烂了几十年一样。
背希尔的重任落到他身上。
“这个宴会没必要举办了。”在小史密斯询问的眼神里，尤沉回答道。
她准备借一点趁手的工具。
什么叫这个宴会没有必要举办了？
“你要干什么？”
威尔逊快被这些人吓怕了，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很简单，把邮轮烧了不就好了。”故事的结局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威尔逊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烧了邮轮？
又来一遍？
那他们可怎么办，往哪跑？
埃文斯一定是被吓傻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先不说他们要怎么躲过面前的乌鸦，就算是躲过了。
这么庞大的邮轮，再加上下了一整天的暴雨，真的能燃烧起来吗？
安娜都准备开始送花了。
他们被抓回去当成花泥的几率更大呢。
“水。”
希尔喃喃道，昏迷一路的人总算是有点清醒的迹象。
“能给她杯水吗？”
尤沉喊住走得飞快的乌鸦，生怕他们跟上似的。
“水？”
乌鸦缓了一会，它接触的客人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
不过它还是拿回了一杯。
几口水下去，希尔逐渐清醒。
头顶上的烛火摇得厉害，旁边是尤沉的脸，还有一些长得不是那么友好的东西围在她身边。
她看见站在最外面眼神涣散的乌鸦。
天花板在簌簌落灰。
这个新生的世界甚至有点滑稽。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她记得昏迷之前，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这个之前，很难说是多少年前。
“最主要还是为了躲安娜夫人。”尤沉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她直接拐走来人家的两个养分。
安娜。
希尔顿了顿，脑子里太多记忆的坏处，让她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找到对应的内容。
“她应该更想找你，你身上还有一部分属于安娜的东西，她想要拿回去。”
尤沉顺着希尔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她腿上的蔷薇花刺青。
被迫从埃文斯那里拿来的。
“当时她获取了埃文斯的一半生命，但又被迫建立了联系，这种关系维系了几十年，在终于可以打破的时候，她应该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新的变数吧。”
本来只需要取回的一份，现在又多了一个变数。
养分它自己分裂了。
“但是她的身体已经经不住多次嫁接了。”
就算是拥有再生能力的植物，也会最终走向死亡。
很多年前他们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她不愿意接受。
“这位客人，您好点了吗？”
乌鸦忍不住开口，它的工作好像泡汤了，客人醒了，她的财产也会归她自己处理。
“我想要一间客房休息一下。”
乌鸦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去给他们安排房间。
“员工的房间会更加安全，如果你记得我之前的那场梦的话。”
希尔靠在床头，乌鸦给她的后背垫了一个枕头。
威尔逊和小史密斯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
“这是你的侍者？”
尤沉问道，在希尔醒来以后，乌鸦的态度变得更加得安静。
和之前痴迷于工作的样子完全不同。
“如果你同祂做了交易，那你也会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希尔笑道，但是这些帮助的代价已经初现端倪。
“更准确的说，他们都是曾经的旅客或者船员。”
她咳嗽着接过尤沉递过来的水。
“为什么要怎么做呢？”
也许是因为发现是错的了。
也可能是之前拥有得很多。
希尔到真正搭上旅程的一刻才开始感觉到后怕。
她发现她不如同伴一般疯狂。
但却也无能为力阻止发生的其他的悲剧。
她只能在有限的资料里，隐藏掉重要的一部分。
比如隐藏掉不合适的种子。
又比如隐瞒共生的后果。
她需要安娜变得虚弱。
“我很抱歉。”
这句道歉希尔藏里很多年，也许就是因为她的隐瞒，所以埃文斯又会重新出现在这艘游轮上，再进行一场没有必要的旅程。
不过这些都会终结在今天晚上。
“你想要把邮轮烧掉吗？”尤沉问希尔，她在货舱里看到了大量的汽油，乌鸦一边说着为宴会做足了大量准备，一边往装饰的花朵上泼撒上大量汽油，他们的准备就是为了将所有都淹没在深海之下。
“是的。”
希尔面朝窗户，外面的夕阳赤红得铺满天空，像是传说里与海神交流的时刻。
她又想起了几十年前充满尖叫的暴风雨，惊恐的人挤满了走廊，他们在尖叫声中终结。
所谓的幽灵邮轮迷航。
“我看过货舱里面有逃生用的小船，你可以和威尔逊他们一起，在火灾开始之前走掉。”希尔交代道。
“那你呢？你要留在这里？”希尔的话像是在交代遗言。
“我走不掉的，你没有发现吗？我即是怪谈本身，我制定了规则，当所有的消亡时，我也会跟着他们一道消失，如果不这样，永生的邮轮又会在某一天重新起航，之前做的所有东西，都不会再有意义。”
是啊，她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等着这样一场火，把所有的一切真真切切的全部留下来。
“把他们送走吧。”
乌鸦来得飞快。
尤沉只觉得后颈一疼。
当人逐渐远去，希尔点了火。
就在所有的花上面。
那些象征着永生的花束。
是的。
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的。
一切会回到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永生的追寻，没有航行，没有所谓的传说，大家都会活着。
火蔓延了一圈又一圈。
就像是几十年前一般，那一次，是安娜为了销毁留在邮轮上的枝条，这一次，希尔为了销毁邮轮上留存了几十年的、对于永生传说虚伪飘渺的追求。
***
当——
摇摆着、迟迟不肯落下的钟摆在大火中敲响。
十一点了。
咚——
咚——
门响了。
《永生花会入会指南》
2.蔷薇会由侍者送至房间，十一点时请不要忘记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