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我睁开了眼睛。
轻手轻脚离开房间,摸黑走到厨房的位置,静静看着那位精心布置“舞台”的演员。
“我以为亲戚会下手轻点。”
突然冒出的声音并没有打断那位女士的动作,她目不斜视,堪称严苛的目光一寸寸扫视即将迎来观众的布景,力求接下来的表演完美无缺。
“爸爸说我不用太顾忌……如果不想他在窥探世界的一角后才遭遇不能承受的代价,倒不如我们这些做亲人的亲自操刀,至少惊吓程度在控制范围。”
我的眼睛跟随她移动,姿势不变:“那墨叔叔呢,他知道吗?”
她气定神闲,半张脸在烛光中闪烁:“不。”
在那句回答发出,直至落地都没人说话。
我们之间的空气几乎凝固。
我开口:“或许你能透露一下这次的考题?”
姑姑冷酷无情:“禁止作弊。”
“考官又不是考生,哪里作弊?”
“在考生眼里,你也是个考生。”
我:“……”
气。
不说就不说。
没法更多情报的我,只好气鼓鼓的转身朝厕所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身后传来墨多多的疑问。
“星星?”他汲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肩膀无声耷拉又迅速提起,我慢吞吞转身,睡眼惺忪看向墨多多,语气迟缓:“……多多?”
像是大脑慢半拍接收并理解墨多多的疑问,我含糊道:“想上厕所……”
“迷路了?”墨多多问,看我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疑心自己不看着点我怕是会撞上墙壁或是碰倒姑姑喜欢的花瓶,遂伸出手把我牵住。
这儿的建筑和布局对孩子不太友好,提供光源的灯具少暂且不提,杂物胡乱堆积在走道两旁,勉强留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道路。
墨多多屏气凝神,借助隐约的光线小心避开障碍物,我在他背后亦步亦趋,同时扫过作为障碍物的“垃圾”。
它们很正常,都是居民家里随处可见的东西:围裙,电风扇,收音机,放着不明物体的纸箱,被包裹得看不见书皮的书本,工具箱以及一些被淘汰掉的东西……
光是看着这些就让人疑惑屋子主人的打理收容能力是否不太好,以及好奇原本应该放置它们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所占据。不过墨多多并没有思维发散到这个程度,只是抱怨跟上次到姑姑家的情况相比,这些杂物堆积得更严重了。猜测姑姑是不是又为了找某样东西才把走廊弄成这样。
如果她是为了掩藏秘密才把住所弄成这样,那她还真是下了大力气。
墨多多把我领到门口,摸索着打开灯后对我说厕所到了,我在外面等你。
骤然亮起的强光刺激得我睁不开眼,维持着迷糊的姿态,我走进去关上门……
好了,这下我该怎么收场。
冷静的坐在马桶盖上,我抱着头努力思考之后的发展。
呃呃,完全想不起来!乌鸦城发生的事情我只记得有乌鸦……可能还有什么传说?反转?这是冒险故事的标配,连线索都算不上!
泄气的按下冲水键,胡乱洗了把手,为自己加油打气。
没事的,我可以的!想想楚子航惹下的麻烦!想想为楚子航写过的检讨!不过是一群孩子而已,破坏力不足为惧!
大概。
“……我好了……”依旧保持半眯着眼睛的样子出来,努力辨别墨多多的位置,打着哈欠挪到他身边,嘟囔着说等他上完一起回去。
墨多多说他只是口渴爬起来喝水。
我说那我也要喝。
我们溜达到了厨房,一眼看到疑似举行蟹教仪式的邪恶厨房。
墨多多非常明显的抖了一下,并退后一步。
我:?
你那动作认真的吗?那道具布置有那么吓人吗?我记得她没有画能让人联想阵法的图画啊?
——
血……鲜血……一大盆的血液摆在厨房里,摆在墨多多面前。
还有蜡烛……摆放在桌子上提供光源的蜡烛!
只有两个相关因素的场面让墨多多几乎晕眩,旧教学楼里储藏室与姑姑家的厨房在他眼前来回闪现……
“多多,你还好吗?”
墨多多茫然回头,看见了星星……干净的,柔软的……狼狈的,充满血腥味的?
厨房里的烛光模模糊糊透出来,连带着星星的身体也模模糊糊的,多多觉得一定是姑姑家太暗才会觉得星星身上都是血。
“多多?”星星又叫了他一声。
墨多多却看见有人影无声站在她的背后……恶灵?女巫?
连续几天的噩梦让墨多多混淆了时间和感官,一时觉得头晕目眩。
苍白瘦削的脸缓缓从她背后浮现,祂缓缓开口:“……”
——
我低头看晕倒的墨多多,再仰头看故意扮鬼的姑姑,语气莫名:“吓晕了呢。”
晕得干脆利落,晕得猝不及防。我还以为他会尖叫一声才在我的帮助下晕过去。
到底是个孩子,虽说巫女事件是个乌龙,可才过去两三日,旧教学楼的储物室里的巫女仪式和楼道的惨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影响。不过反应好像大了些,等下找查理问问它是不是私底下又吓唬人了,这一遭差点把人吓出个好歹。
姑姑奇怪的看厨房的布置又看向墨多多,忧虑一般的在里边来回走动,似乎难以理解精心打扮的舞台布景居然能把侄子吓晕,慌里慌张的把东西撤下。
我则扶起墨多多的身体,试图查看墨多多的身体情况,并让蛇给他下心理暗示。
“他会认为自己做了场噩梦……你要不重新布置一下?”
“你还学了福山教授的本事?”
“只是心理暗示,他一会儿会醒。”我镇定道,看着墨多多被姑姑抱起。小孩柔软的手臂垂下,在半空晃荡。
我看了几眼,仰头露出柔软的笑:“是需要重新演一次,还是等明天?”
得到的回答是她要重新规划,明天再战。
我会为他哀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