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郇鞑之女？”王君燊问。

乔郇点头：“当然！”她走到他身前，以往昔他的视角去俯视着他：“我就是郇鞑之女，郇雅！那年的夜里，你带兵偷袭了契罗，不论男女老幼杀了整整两日，地上流淌着的是蔓延过脚尖的血，整个部族亡在了冲天的火光里，万户人家，一户不存！只有我，只有我活了下来，因为我是契罗的公主，他们一个两个将我死死的护在怀中让我逃过了你们的奸杀！”

听罢王子燊垂了头，郇雅反而用剑挑起他的下巴：“可你，你是如此羞辱于我，你将我带了回来，取名乔郇，让我诞下子昀，这些一一都是你对我的羞辱，我愧对父亲，愧对部族，是你让我死了也无颜面与他们相见！”

王君燊认命般闭上了双目，他深叹，语气里似乎带着哀求：“我请求你，放了命儿和梓童，我任你处置！”

郇雅冷笑见王君燊此时此刻的处境握紧了剑：“那时～，面对着契罗滔天的哀求你又可曾放过他们？”

王君燊转而见她走向了妻子姒氏，眼中的顷刻而下：“乔郇～乔郇～”王君燊挣扎不停，而士兵却吃力的将他摁倒在地上。

郇雅转头对上他的眼咧起来十分挑衅：“你该叫我郇雅！”说罢她就提剑抵在了姒氏的颈间，王君燊挣扎的满脸青筋，浑身气的绯红，看着她缓慢的划破了妻子姒氏的脖子，王君燊只能无助的嘶吼，朝着她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而直至咽气，姒氏一双眼还瞪着她。

可她有啥好怕的？

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怕！

至那场灭族般的杀戮后，在没了东西能使她恐惧，若非为了今朝今时，何来多年来的委曲求全！

士兵看着被自己压在地上的王君，见他鼻涕横流的咆哮，抓狂，挣扎，落得这般狼狈可怜的下场也是令人唏嘘！

月色下的旷野，桓伯山连着仅剩的三名士兵护送着常命一路北逃，其身后的公子昀带人紧追不舍，死咬几人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常命算是明白了，往昔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兄长，全是算计，今日他们之间必须有个了结！

他拼命的鞭策着马儿前行，耳边风声嘶鸣，不时莫约十几发箭齐齐向他们射去，紧紧贴着他们的耳郭飞过，划过的风如利刃，耳畔的风声更如振翅之蜂，幸是他和桓伯山无事，不幸是身后追随的三名士兵应声倒地，连人带马滚了几圈后咽了气。

桓伯山望着牺牲的三人一一皆是心腹皆曾经出生入死的弟兄内心万般悲痛不已，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家人手中而非牺牲在保家卫国的沙场之上，他握紧了缰绳似乎下定了决心，眨眼间常命见得一旁桓伯山调转的马头，震惊之余不敢停下马来只能回首望去。

而桓伯山却背着他高声喊道：“殿下，活着回来，一定要拿回宿州为我等手刃贼寇还我等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响彻在这空荡的上空。

常命泪如珠落，握紧配刀的手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的抹去糊眼的泪水，面对现下自己束手无策的境遇只有满腔愤恨，他暗暗发誓绝不能叫他们就这样白白地死去！

很快他便被暮归山所拦，此山横贯旷野，一边是朝向宿州辽阔的平地，一边是衔接着雪山的巨大的深山野林，他将马朝反方向拍走而自己躲进了林中。

在他进去不过一刻的时间里，公子昀等人也紧着追了进去，常命感知到了身后的步步紧逼，立即先寻了一处暂时安全的掩体躲了起来，伺机而动。

公子昀且知林子的危机不敢在往里去，何况夜里雾气重，瘴气弥漫，沼泽众多，危险指数比白日里要高出几倍，他抬手示意分散了手下的人在林中搜寻。

“常命随哥哥回去吧！对不起，哥哥并非有意伤你，只要你不在反抗，哥哥发誓绝不许任何人伤你一分一毫！”

林子中，常命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刀，反拿过腰间的匕首，他看着这匕首，原本是要送给他的践行礼，现在他要换一种方式给他，见树影婆娑下的公子昀离自己越来越近，常命缓缓弯了腰利用黑夜里的各种掩体像一只猛兽，盯着猎物匍匐前进，就在公子昀背过身的瞬间，常命一个起扑将匕首直直捅进了公子昀的后腰。

公子昀被他摁到在地，常命压着他翻搅着刀尖，公子昀疼的霎时没了反抗的力气疼红了眼，浑身青筋暴起却发不出半点儿的声音。

常命见他没了反应，猛地拔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边，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王权真的这么重要嘛，重要到不惜手足残杀，弑君夺位，那可是父亲，哥！”

“那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公子昀疼过劲儿来后趁其不备一把握住了颈间的匕首，忍着手心和腰间传来的剧痛将匕首掰离致命之处，二人扭打在了一起，不时常命俨然落了下风，很快就被公子昀压在身下。

公子昀先是一个肘击击在常命颈处，后趁常命恍惚之际使劲儿调转了本朝向自己的刀尖。

面对着他，公子昀心里所遭受到的一切委屈、轻视、不公和怨恨顷刻间爆发：“从始至终，父亲重视的只有你，我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你的垫脚石，磨刀石罢了，常命我对不起你的信任，可是我哪儿比不过你，除了该死的身份，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同为父亲的儿子，他永远只爱护你，凭什么你就生来尊贵，我生来低贱？天有道又如何，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你无能又怯弱从来非君王之资不过是生的好罢了，他既不公，我自求公正又有何错？”子昀用手肘死死扼止住了常命的呼吸，诉说着一生来的委屈，直至最后他泄尽浑身力气将匕首用力刺进了他的胸膛。

见他的挣扎越来越轻，呼吸越来越急促微弱，慢慢没了动静，公子昀才翻过身撇头看着身边死去的弟弟无奈的痛哭无声的嘶吼着，他奋力的捶打着地面以此泄愤。

“我不想杀你，可是弟弟……是哥哥对不起你！”

他痛恨这世道，若他们皆不是生在这世道，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