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什么样的?”邹萍突然低声问道,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向他探询。她的声音如同夜风般轻柔,带着几分不确定,又带着某种隐秘的渴望。
唐禹川缓缓地走进了房间,他的脚步声微弱得几乎不可闻。他停在邹萍身旁,沉默地凝视着那幅画,仿佛想从其中找到答案。
“孤独……或许是没有声音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而缓慢,“它没有明确的形状,也没有颜色,它只是存在,像空气一样,包围着你,让你忘记自己身处其中。”
邹萍没有回应,她的眼神依旧定格在那幅画上,那副画中冷漠的自己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唐禹川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
那是一种她一直未曾真正理解的情感。
他的孤独并不是空洞的、无根的,它是深埋在他骨髓里的,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眼神,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你为什么要画我?”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疑问。“你为什么要用我来表达你自己的孤独?”
唐禹川微微偏头,目光从画上移向邹萍。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像是深海中的暗涌,被她的话语轻轻触动。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搜寻合适的言辞,最终低声说道:“因为你是唯一能让我看见自己的人。”
邹萍心中微微一颤,她从未预料到这样的回答。她曾以为唐禹川的画只是他个人的表达,只是他对世界的一种冷静观察,却不曾想过,自己竟然成为了他内心情感的映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被赏玩的艺术品,不再是被动的旁观者,而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存在。
“可我并不是你所画的那样。”邹萍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和她一点儿也不一样。”
唐禹川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画上,仿佛在审视自己曾经的作品。
他知道邹萍说得对,她的确不是他画中的那个形象。
她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有着复杂的情感和矛盾的心绪,而他却将她简化成了一个符号,一个他可以掌控的象征。
“也许我画的并不是你,”他低声承认,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而是我希望你成为的模样。一个不会让我感到困惑和不安的存在。”
邹萍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和无奈。她终于明白,唐禹川之所以画出那样的她,并不是因为他不了解她,而是因为他害怕了解她。他害怕面对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充满情感、欲望和不可预测性的世界。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去描绘她,用那种冷静、理性、被控制的形象来代替真实的她。
“但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邹萍抬起头,直视着唐禹川的眼睛,目光中透出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坚定。“我有自己的复杂,有自己的痛苦和混乱。我不可能像你希望的那样,成为你可以掌控的一部分。”
唐禹川的目光动了动,像是被她的直白击中了心中的某个柔软角落。
他一直知道,绘画不是对细节的描摹,对真实的再现。各种道理,他是头头是道的,他曾经也这么教过她。但他以为,她不会真的改变——当你能够通过完美的描摹来创造一种可控的秩序,怎么会有人舍得放弃,追求背后的虚无感受,应对现实的失控与无常呢?
在画室门口第一眼看到邹萍的时候,唐禹川就觉得,邹萍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她吸引着他靠近,就好像靠近另一个自己。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邹萍,却让他意识到,他所画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她,更不可能属于他。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目光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不属于任何人。”
邹萍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些许解脱,也有些许悲伤。
她知道,不论唐禹川愿不愿意承认,但他清醒地明白着——她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他无法完全控制或定义的人。她的复杂和她的真实,不会因为他的孤独而消失。
“你可以不用再画我了。”邹萍轻轻说道,目光依旧柔和。“你应该画你自己,画出你真正的孤独,而不是通过我来寻找出口。”
唐禹川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她的话语,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唐禹川,”邹萍继续开口,她的语气轻柔,仿佛是在对夜色倾诉,“有些孤独是我们无法避免的,但也有些孤独,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