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邹萍与唐禹川仍并肩走着。
他们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像两道平行的线,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相互依偎,却始终无法交汇。
邹萍不自觉地低下头,目光滑过唐禹川的侧脸。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勾画出那张略显疲惫的轮廓。她看到他眉宇间那抹难以言说的痛,仿佛是深藏在心底的裂痕,隐秘而无法触及。
她的心脏轻轻一颤,难以理解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眼神,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仿佛他是一个永远封闭的黑箱,充满了危险又无法避免的诱惑。她知道,他的沉默不是安宁,而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压抑,一种对过去、对情感、对所有未解的纠葛的无声抵抗。
她暗自叹了口气,试图将自己从那种情感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却发现每一次她的心跳,都是对他世界的靠近,然而每一次又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回,让她无法真正接近他。她想伸手去触碰他,去了解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但她的理智告诉她,那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
邹萍常常想,自己从来没有与唐禹川真正亲近过。不是因为距离的疏远,而是那种深不见底的孤独感,在他身上牢牢盘踞。每次他的面庞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仿佛他是一扇密封得过于严密的门,门内是未知的深渊。
邹萍不喜欢这种不安的感觉。
她常常希望他能展现一些脆弱,哪怕是片刻的失落,哪怕是一丝无意的疏离,能让她看清他心中的景象,哪怕那是她从未触及的陌生。可是,每一次,唐禹川都仅仅是保持着那份似有似无的冷静,甚至在他的眼神中,那份疲倦是那么深邃,以至于让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那一刻,她再次觉得,自己或许永远无法走进他心里——哪怕她的心已经多次在他面前颤抖。
脑海里闪过,刚才自己说喜欢时的认真与忐忑。
其实,邹萍告诉自己,这不仅仅是告白,更是一次郑重的告别,一种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告别,带着些许哀愁,也带着莫名的释然。它不像往常的情感宣泄,而是安静、沉静的告别,如同一场无声的雨,落在已然湿润的土壤上,不再需要等待生长,只有轻轻的回响与消散。
他们走着,步伐几乎同步。似乎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的湿气从冷冷的街道中升起,裹挟着丝丝凉意。邹萍并未开口说话,甚至不再注意那些路边匆匆的行人。她想着些什么,或许是晚间时刻她在晚会角落听到的那些低语,或许是唐禹川那股突然展露的脆弱。
他是如此难以捉摸,仿佛总在下意识地远离别人,走在一条与世界隔绝的道路上。
就在这时,前方的阴影中忽然有一个身影开始清晰起来,逐渐逼近。
那是一个女人,站在街道的尽头。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微笑着,优雅而高傲,仿佛整个世界都无法打破她的从容。
她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过,落在邹萍身上时,带着一种淡淡的审视,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而当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唐禹川身上时,那份冷淡中竟掩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奋和得意。她的笑容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挑衅。
“唐禹川,”她的声音仿佛穿透了这个寒冷的夜晚,清脆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锋利,“真是难以想象,你身边竟然有了新人,居然是这样的人。”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我真是有些吃惊。”
她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站在那里,带着一种等待的姿态,仿佛她并不关心邹萍的存在,然而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是对唐禹川深深的挑衅。
邹萍的心脏猛地一沉,她能感受到唐禹川身上那种瞬间凝固的气氛。即使此刻,唐禹川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没有波澜,仿佛她的话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邹萍意识得到,他的沉默并非没有反应,而是一种深深的自我隔离,是一种独属于他的无声抗拒。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回应,只有短暂两秒间,他微微收紧的眉头,暴露了内心的涟漪。
谭静的眼睛从唐禹川的脸上移开,定定地看向邹萍,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她明明在笑,可是面对着她的笑容,却好像被雪花包裹,那份疏离与高傲让邹萍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
“唐禹川这种男人,不适合恋爱,”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一颗冷却的石子掉入水中,却能激起千层波澜,“你最好别陷得太深。”
她看着邹萍,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愉悦,“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他永远无法真的给你什么。”她说着,语气中又多了一丝无形的教训与冷嘲,仿佛她知道邹萍正在经历的所有挣扎,又仿佛她能看到那种情感的脆弱,并将它轻而易举地撕裂开来。
唐禹川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没有回应,但邹萍能感受到那种从他身上透出的深沉的愤怒与失落。
唐禹川承认,他曾在许多个瞬间爱过面前这个女人,那些个瞬间带着一种无法解释的热烈,就像深夜街头突然爆发的烟花,刺眼又短暂。那时的情感是那么真实,仿佛一切都能够随之改变。
但时间过去了,所有的爱与恨,已经变得模糊,像是刚翻阅过的书页,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她的再次出现,让这些模糊的记忆瞬间复生,像是被某种强烈的力量重新从沉睡中唤醒。
即使对着自己的心,唐禹川也只愿意承认这些。至于他的表现……
他努力让他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冷漠,冰冷的、几乎是机械般的冷漠。那冷漠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任何情绪都无法在他身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