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渐这话就是看着齐竟遥说的,对方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善,但少年人初出茅庐不知厉害,仍昂着脑袋,恶狠狠瞪着黎渐。
“你说什么?”
齐竟遥“噔”得一下撸起袖子站起来,任身旁人怎么拉都劝不住。
“黎渐,我是看在那时渊仙君神像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还真不识好歹,以为随便报个修仙的名头,旁人就会怕你啊。”
“我告诉你,我不是我爹,不会信你那些鬼话,更不会被你这个半吊子的臭道士给骗的!”
他高声嚷嚷着,像个闹脾气的小鬼,一下就把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宋执渊非常抱歉的看了黎渐一眼,走到齐竟遥面前轻声呵斥。
“齐竟遥,别胡闹。”
齐竟遥往常最听宋执渊的话,这会子驴脾气上头,竟也敢甩开宋执渊的手。
“你就会向着他。”他嘟囔着抱怨。
齐竟遥不服气宋执渊这般天之骄子,竟也跟黎渐这个半吊子点头哈腰,这还是他以前最佩服的宋执渊吗?
宋执渊无奈,只好一脸歉意的对黎渐拱手:“黎仙长,竟遥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还请您不要同他计较。”
“无妨。”黎渐摆摆手说。
少年人依旧不服气,闹着别扭不肯坐下,来围观看戏的越来越多,黎渐本不想跟他计较,免得让人说自己仗势欺人。
但此时黎渐决心要给他个教训。
于是他开口问:“齐公子是觉得,我修士的名头是假的?”
齐竟遥没说话,但看向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一切了,他就是不相信黎渐是真的修士,要不然他怎么会看不出宣朗是个跟他们不一样的怪物呢。
所以他坚信,黎渐一定是跟宣朗一样的人!
放在乾坤袋里的手掏了掏,黎渐随意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物件来,摊在掌心:“既然齐公子不信,那我给你个拆穿我的机会。”
“什么?”齐竟遥瞬间来了兴致。
黎渐说:“我手里这个法器叫摄魂铃,是专门摄人心魂的,唯有意志坚定者才能立足其下。齐公子若是能在我这摄魂铃下走过一招,我就向所有人承认,我是假的,并且马上离开浔阳城,如何?”
摄魂铃是仙门之物,虽没什么灵力,寻常不会伤害人,可一旦被摄魂控制,饶是黎渐想手下留情,齐竟遥也得三魂去了七魄,变成个一无所用的傻子。
黎渐不会伤他性命,但不代表不会给他教训。
齐竟遥却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又是个唬人的玩意儿,还跃跃欲试,让黎渐千万不要后悔。
黎渐笑着摇摇头,心说这还真是个傻子。他不过是个凡人,怎敌法器的力量。
他还想再给齐竟遥一个机会,奈何这家伙一心要拆穿他的身份,死心不改。
黎渐无奈,只好扬起手中的摄魂铃,正要运气,人群之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黎仙长,手下留情……”
黎渐手中的动作被这一道声音喝断,他没收手,摄魂铃还在空中旋转,齐老爷着急忙慌的跑上前,挡在齐竟遥身前。
“黎仙长,小儿黄口,不懂事,言语冲撞了仙长,还请仙长高抬贵手,饶了小儿一命。”
饶他一命?
黎渐正好奇这齐老爷如何知晓自己会要了齐竟遥命的,不出意外的,他看见了环胸立在人群之中的苏见山,正一脸谦和的对着他笑。
说巧也不巧,每次这样混乱的场合,他总能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苏谷主。
被齐老爷挡着,齐竟遥还有点不服气,探了个脑袋出来:“爹,你就让他来,我偏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胡说八道什么。”齐老爷呵斥。
齐竟遥却说:“爹您忘啦,苏谷主可是算过的,我有修仙的命格,寻常人不能拿我怎么样,他要是个假的,必然不能动我分毫!”
“闭嘴吧你,这是什么场合,能由你在此任性,叫人笑话!”齐老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黎渐闻言,瞬间了然,难怪齐竟遥敢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原来是仗着自己被苏见山探出有超乎常人的灵根,自信能比得过修士。
他以为有好的灵根是什么新鲜事吗,没有修炼一样白费,又不能保他一辈子,可笑至极。
不过私自探寻凡人灵根,是不符合仙门规矩的。
听说是因为曾经有个宗门的长老,私自下凡间探取凡人灵根,但凡是有灵气的,他都要夺走为自己修炼,以至于凡间灵气大大枯竭,后来被东麓山掌座发现,这才立下了规矩。
不知这位见多识广的苏谷主在打着什么主意。
尽管齐竟遥被他爹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众人的眼睛都在看,是齐竟遥先挑衅的黎渐,所以这事能不能翻过去,还得看黎渐的意思。
黎渐本不想松口,法器他都拿出来了,赌约也下了,没道理旁人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他就该轻易放过。
这不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大家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黎渐最后还是看在赵老爷过大寿的份上,没让喜事变白事,但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事儿原不原谅,还得看宣朗的意思,只要齐竟遥跟宣朗道歉,并且宣朗也同意原谅他,那这事我便不追究了。”
不然他一定让齐竟遥清楚地认识一下,什么叫仙门道法。
黎渐话说到这份上,就是给齐老爷一个台阶下了,齐竟遥再怎么不高兴,也还是被他爹逼着给宣朗道歉。
“对、不、起。”
像是赌气说的话,尽管没什么诚意,但这也足够帮宣朗找回一点面子了。
插曲翻页,赵老爷打着圆场,宣布宴席开始,所有人都随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宣朗站在黎渐身后,眼见众人散去,他忽然顿住脚步,抬手拽了下黎渐的衣摆,轻声说:“仙长,谢谢你。”
自从被齐家收养,寄人篱下这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齐竟遥面前抬着头说话。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好像心里被什么填满了。
很愉快,也很自由。
黎渐回身,额前发丝被风吹起,清风拂过他的发尾,连带着衣摆都飘逸起来。
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金闪闪的,他笑了一下,嘴角微扬的弧度都是迎着风的,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宣朗看得呆了,忽而想起黎渐在长乐坊喝醉那夜,他伏在自己背后,滚烫的呼吸紧贴着他的皮肤,心脏在狂跳,耳边嗡嗡响,只能依稀听见他的轻声呢喃。
他说:“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像……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