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独自一人站在北界一幢破破烂烂的高楼前。这里是湘岛的北入口,他正是要从这里上去找北界主陈逍遥。
手表电话铃声响起,是童染萱打来的。白羽没有接,默默地看着号码标识在手表中央闪动,最终熄灭。
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童染萱没有打第二个,但紧接着发来一条留言:
“羽,今天空吗?要不要来找我?”
白羽没有马上回复。他站在原地等了很久,最终打出一行字:“今天有点事情,改天吧。”
童染萱没有继续发消息追问。白羽松了一口气,走向电梯口。他全家都是半鱼人,十七年前随人类迁往地下。虽说一直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他却对周围的人类朋友并没有多少感情。
童染萱除外。
这是个他从小暗恋到大的女孩。有一天她突然对自己表了白,而他那时的感觉,就好像躺在云层之上,飘飘欲仙。
地下城一旦有危险,童染萱的处境也必定会不安全。可他心里又隐隐感觉,这种危险是不可避免的。至少不是靠他一人就可以消除。
“您好。”
“你来了。我听千羽说过你今天会来。”陈逍遥坐在桌边,指了指对面一把椅子,“请坐吧。”
白羽没有坐。
“北界主,我想您认识我,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他说,“在【伤衣】的统一排查报告中,我没有反映地下东界安全。”
“对,我记得。”陈逍遥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下东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白羽回答,“一切正常,但是您知道事情的蹊跷,那些掠影如果真的针对人类,迟早有一天会来地下。”
“也许就在不久之后。”他补充,“我知道灾难不可避免,但是我想请问,呃,您其实知道夜王灯芯吧?”
“我知道。我想听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飞是我的朋友,作为伤衣,我如果想要了解她的事情,轻而易举。”白羽说,“令孙很聪明,没有花多少功夫就把我这位朋友带到湘岛,是因为她体内有那个什么碎片,我没说错吧?”
“秦飞去了湘岛之后,我身边的人都被抹除了有关她的记忆,这是一座灯盏做的,这个也没错吧?”
陈逍遥摇头:“这些我并不了解,你应该直接去找陈漾。”
“那我直说了。我从小就听说过楚朝阳,我知道灯芯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麻烦。我也了解陈漾为什么收集碎片,在下东,只要是我好奇的事情,我都有办法通过透视灵术知道。秦飞那天参加的第一场拍卖会,和我在一起,我亲眼看见她当众晕倒,陈界主,令孙是知道为什么的吧?”
陈逍遥并不回答。
“那他知不知道,现在掠影完全有可能入侵地下,吞噬那一块碎片?”白羽继续说,“碎片一旦被吞噬,掠影所拥有的力量就堪称恐怖了!【伤衣】的灵力在它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整个地下城会因此血流成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陈逍遥缓缓站起身来,“你可以亲自去鬼语堂找陈漾。”
“夜风,这些都是药草吗?”
“是哦。”陈夜风轻快地说,打开一格格抽屉,“有解药,有毒药,有外敷的药,也有内服的药。”
她笑着看秦飞:“其实也只有炼金会会对我的药草产生兴趣了,人类的医疗系统还是很完善的,但我还是得说,东界有些药草在治病害人方面还是有奇效的。”
秦飞一边观察这些药草,一边对陈夜风的研究精神赞不绝口。陈夜风笑眯眯地在一旁坐下,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把然析拿来的言星花种子倒在里面。
“这盒子好看啊。”秦飞说。
“这是我哥哥亲手雕刻的花纹,当然好看啦。”陈夜风有点得意地说。
“陈漾?他这么厉害!”
“他画画也好看。他随手画一幅画,北界很多人都会想买下来。而且我哥哥字也写的不错。”陈夜风评价,“你也不用觉得他很厉害,他完全只靠天赋和兴趣,一旦感觉厌倦了,他一秒钟都不会努力的。就是因为我哥太懒散了,我小时候没少见他挨打。”
“说实话,我完全看不出来他这么……文艺。”
“其实他自己也不承认他其实很擅长这些。”陈夜风说,“而且他平时总是很随性,人们都叫他陈堂主,可是大家都觉得他的性格和上一任‘陈堂主’完全不一样。”
“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叫他陈社长。”陈夜风憨笑着,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有个哥哥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秦飞羡慕地说。
夜风收敛了笑容,叹了一口气:“他以前就是怎么样都长不大,每天就知道捉弄我欺负我,可是我十三岁那年他突然就长大了,虽然还是喜欢开玩笑,但是对我一直很好很好。”
“你十三岁那年?”秦飞说,“那他就是……”
“十七岁,那一年我爸死了。”陈夜风淡淡地说。
“我天。”秦飞轻轻地说,“抱歉。”
“没事。”
她沉思了一阵,又继续说,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时我号啕大哭。真该死啊,我都十三岁了,还这么不懂事,我竟然恨起哥哥来。我以为他并不喜欢我父亲,因为父亲平时对他挺严,没少打骂他。我边哭边让他还我父亲。我哥哥那时候伤得很重,他泪流满面地不停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我那是第一次看他哭,也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向别人道歉。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不是他的错,该道歉的人是我啊……”
她懊悔地低下了头,眼中泪光闪动。秦飞默默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找陈堂主。”
白羽站在鬼语堂中央,左右两排架子上摆满花纹各异的瓷器,青铜器和陶器,往更里边走,还有精致的木雕和壁画。坐在鬼语堂深处的男子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气质与古董商店格格不入。
“陈堂主?”男子摘了墨镜,打量着来人,“您是说老板?他难得来这里,平时都是我在管。”
“那请问从哪里可以找到他?”
白羽表情僵硬地问。他内心其实有些无语,专门跑了一趟,别人却正巧不在。
“别急嘛。”男子轻松地说,站起身来,“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白羽被强行按着坐下,他仰头看看男人,内心越来越怀疑这是一个奸商。他清了清嗓子,说:“如果陈堂主不在,我就先走了。”
“你找我们堂主有事啊。那你可以先等一下,我给他发个消息。”男子说着拿出手表,“我是桑寻,平时是鬼语堂的代理老板,因为陈堂主大部分时候懒得……咳,不太方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