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小院时和公子在一起,无论在累可只要公子回来一切的累都不值一提,而今在这偌大的院中,她们似乎并不待见我,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她们总将活都推给我来干,我好累,院子好大,我忙忙碌碌的似乎永远干不完……)
“行七~”
“我们的被褥该换新的了!”
“在那屋子里拿,记得把脏的换了洗了!”
指着杂物房交待事情的女娘是孙江的贴身婢子,旁人唤她青枝。
听说青枝此名是得孙江喜爱而赐,寓意像树冠的枝头一样青涩娇嫩。
“还有,我床头有件昨日穿脏了的衣裳,你也一并洗了吧?”她道,靠在门旁垂着眼睛玩赏着自己的指甲炫耀:“公子赏赐,不好洗坏了!”
这指甲瞅着应当是昨日公子新给她染的,别的婢子瞧了也只剩下一脸艳羡。
行七疲惫的举起双手,有气没力的讲:“若是不怕我手上的血,将你们的被褥和你的衣裳染的和你指甲一样红,那我这就去洗!”
青枝双眸一抬,这些话尖得好生不入耳,脸色骤然一变,羞恼了,只见她遥遥走上前去直视着行七的眼睛,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好不留情的一巴掌就落在了行七的左颊上,质问:“你是在说~,我们欺负你?”
行七缓缓抬起脑袋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是!”淡然的回应。
“同样为奴,你比我好到哪去?”,行七抓上她的手仔细打量又将自己的手举起来于她一番比较:“瞧你满手的老茧和我的有什么区别!你的指甲还没前院的狸奴长呢,你敢露出院外吗?若在欺负我,我便张嘴咬死你!”
“放肆!”青枝扯回手来,恼羞成怒:“难怪公子说你是只疯的了小畜牲!”
行七嗤笑:“等你成了妾氏亦或是个通房丫头在来指唤我吧!”
行七的话句句戳在她们的心窝子上,说罢便拖着一副疲惫的躯壳进了屋子里,蜷缩进了被子里中。
夜深人静之时,行七反而醒了过来,她捂着无故心悸的胸口走出屋外,外头月光敞亮,树影斑驳,她仰头看着这颗粗壮不高不矮的树忍着手心的痛不顾形象的爬了上去,她躲藏在茂叶中,站在树干上看着宅外的一切,看着远方那高耸入云巍峨庄严的庙殿,那里的灯长明不息未曾熄过。
晚风悄悄的拂过,叶声梭梭,行七寻找着公子亥的小院,她的心里总是隐隐期盼着公子亥会信守承诺将她在接回去……
白日里,她吹了一夜的冷风早起才发觉身子不竟有些发软难以下床,听着院子外的动静,行七来不及撑起半边身子就先被人架了出去,她难受的看着又是那个黄管妇。
“姑姑~行七自打来了珹琅院就好吃懒做,昨夜里更是猖狂,说是我在指使她做活就要咬死我!”青枝揪着黄管妇的袖子委屈巴巴地诉说。
行七瘫坐在地上脑袋沉的打紧,好像是昨夜寒风吹久了,现下浑身经不住地冒虚汗。
黄管妇对着行七上下打量,见了她烂开的手,心知肚明,何况这青枝又是她的侄女,她又怎不知这丫头的脾性。黄管妇转而瞪了眼青枝便将其镇得心虚起来,黄管妇又看向行七声音冷冽半分不尽人情:“这话你说的?”
行七懒得狡辩,她扯着干涉的嗓子回应:“说过,可她又好到哪去,若是想累死我大可和我说便是,我自裁得了,何必将人做牛马使,她们一个两个将活儿都推在我一人身上,偌大的院子就算是头驴也得歇会儿吧!”
“掌嘴!”黄管妇下颌明显咬紧了,一声令下,一旁较比她年轻的妇人扯过行七额前的头发钳住脸便是几巴掌落下。
“看来你是在那小院里呆的太舒服了,庶公子将你惯的无法无天,满嘴胡言乱语不成人话,即知道自己为奴就给我将嘴巴闭严实了,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心里先掂量明白!这是长公子院里且是那庶出的可比的,你个贱命一条的丫头,连赎身都不可,还想自裁,没有主家的允许,谁允你自个儿死去?”说罢黄管妇上前弯下身子揪住了行七额前的头发往后扯去:“瞧你这一脸傲气,知的你是孙家的奴,不知的倒以为你是孙家的女公子,这般不想为奴当初又为何卖身,如今后悔了也晚了,一朝为奴,终身是奴!”
黄管妇最后一句话像是锣鼓一样嘈杂的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她从未想过多么奢华的日子,她只想过这天下最寻常的日子,做一个寻常的百姓,做一个寻常的人!
这一些于她似乎难于登天,更像是美梦一场……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终身为奴,为奴本非我愿,家亲卖我之时我又可曾知情,我非自愿~凭什么是我终身为奴?”
众人回望行七,脸上肉眼可见震惊紧张,黄管妇缓缓抬眸看向了高墙上的天空,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怡然反问:“凭什么?你瞧瞧这院里的有几个是自愿的,又有谁愿终身为奴,谁没想过这个问题,你觉得委屈那又如何?等你哪日堂堂正正能拿着身契从主家正门出去从良了,在来问我们这个问题也不迟!”
行七看着陆陆续续离开这挤小院落的人,双目血丝遍布打湿了两颊,豆大的泪砸在地上炸开了花。
终有一日她会堂堂正正的拿着身契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