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月余,她除了每日围着院子转就是围着院子转,也没见得孙江多瞧她几眼,只是见他每日里蹙着眉头来蹙着眉头去,近来又被家主打了板子,现下正在屋中躺着不能动弹。
“听说庶公子婚事定的匆匆,如今前院在准备着,更是将那闲置的院子不过一日就收拾出来成了新房。”
侧耳听见的行七,只是嘴角淡淡一笑,笑中似乎带着些许自嘲,她每日每夜都隐隐期盼着公子亥会将她接走,每回想起那夜他推开自己手时,心便如锤捣,她想过千种万种公子亥迫不得已的原因,可事实就是没有人会为一个小小的奴婢做徒劳无益之事,她不值得。
公子亥娶亲,她当是欢喜的!
她有何理由不喜,能遇见公子亥这样的人已经是她前些年的运气了,是她/奢求的太多太多……
“滚出去~”
行七被这声音吓的一颤!
屋内孙江将手中的杯子砸碎在地上,不知应何震怒。
青枝噗扑的跪下求饶,泪花打湿了眼睑,见此情形院里一个两个都紧张了起来,皆看着里屋攥紧了手。
青枝捂着脸一路飞奔出来不知去向,行七瞧着也想逃可脚却像扎了根定海神针一样软了起来。
“来人~”彼时孙江又喊道,音色明显带着愠色此时谁进去谁必然遭殃,谁也不敢接话。
“都聋了吗?等老子下得床了,将你们一个两个统统卖到秦楼楚馆去!”
面对着屋里接连传来的怒喝声,院里一个推着一个纷纷不敢,直到屋内孙江又是一声划破天穹般的大喊:“来人!来人!!!”
行七这才一鼓作气进了里屋,垂着脑袋微微一欠身子:“长公子!”
或许外面的人都在等着像她一样的傻子自觉的跳下火坑,因为她们知道一定会有个熬不住的人,而行七便是那个人。
可是行七明白,孙江和秦楼楚馆,她宁可受下孙江的欺负。
人还没起身,一个茶壶猝不及防的就砸了过来,行七痛苦惨叫了一声颤着眉头捂着手连连向后退去,咬紧牙,嘴角抽搐,双手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倘若耳朵听不见了便就割了!”孙江骂骂咧咧的趴在床上。
行七不敢在吱声也顾不得自己的烫伤和打湿的裙裳,跪下捡起碎成几瓣的水壶。
孙江也懒得废话白了其一眼,吩咐了一声:“给老子上药!”
行七诧异,这才发现孙江光着腚躺在床上,床沿边还放着一罐用了一半的药膏,想必是方才青枝下手重了,这才惹恼了这厮!
事后,回到院落时行七连连于盆中浸着手,今天那壶滚烫的茶水算是要了她半张手皮,可想起为孙江上药之时,她一气便搓起手来,恶心占据了疼痛,她疯狂的搓洗着失去了理智,许久她颤颤巍巍的将手从水里提起来,纵使整个人痛到麻木,看着脱了层皮的手才觉着干净。
可想着往后都要为孙江那腚上药,行七便又泛起恶心来,这又何苦不是另一种折磨?
不过几日,孙宅便热闹了起来,宾朋满座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热闹,以往她都被遗忘在小院里,像的笼中走兽竖着耳朵听那嘈杂喜庆的声音灌满双耳,随其闭着眼睛幻想着那觥筹交错的场景,可从未有过具象的画面,今日她终于看清楚是怎样一个画面了。
前来前院帮活儿的她局促的站在一旁,端着托盘随时准备着为宾客添换酒水,因为喜庆的日子,婢子们垂髻上的发绳皆换成了红色,同身上绿色的素衣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更为明显。
昏时,迎亲的队伍停在了宅门前,孙亥下了马,站在喜车旁等了一等,随即喜车里一个举着一面朱砂红石榴花却扇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却扇掩面虽不见面貌,可那一只白皙娇嫩的手让行七不竟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她不由扯了扯袖子想勉强遮一遮,可遮起来了她又怎么干活呢,行七苦笑。
她看着孙亥,虽笑着可见眼波里悲伤流转,端着托盘的指尖不知不觉泛了白,目光灼灼之下又怎能没有感应。
孙亥同时也看见了她,只是对视之下又淡漠的将视线挪开,那个眼神陌生如初见,行七深深垂下脑袋,一滴泪坠在托盘上,她不知道自己对孙亥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小院之时孙亥待她极好,比记忆里模糊的父亲还好,她没想过离开孙亥后的日子,只想过和孙亥的未来,甚至想过垂垂老矣之际和他坐在山坡上看最后的晚霞。
那只是她的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