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时常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而活着，一不能享贵族尚且享受的荣华富贵，二不能如农户为柴米油盐愁苦，三不能像商贾衣食无忧，家财万贯，除了仰头看着那院子上方的天成日幻想，埋头做着那周而复始的活，被欺，被辱，被冤，却还要笑！

她跨不出那低矮的门槛，翻不出那与人高的围墙，飞不出深深的庭院，在他人眼中，她是脏的，是臭的，亦是该死的。

她被卖身为奴仅需一锭银子，可当她想赎身却要白银千两，无人为她发声，天下万户门庭，她无门可求，可门可告，她所冤如雨落泥沼，唯有一死，方得脱身！

所以，她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阿七～”郇丹将她唤醒。

行七睁眼，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暮归河岸，那湍急的水流拍打着两岸，凶猛地溅起了水花，她回首见他肝肠寸断。

“郇丹～”

她迫不及待地拥入他张开的怀抱之中，享受着他那温暖的怀抱，听着胸口上有律的心跳，喜极而泣：“我做了一个梦～”

郇丹轻抚着她的脑袋微笑：“阿七别怕，梦都是反的！”

“嗯！”行七笑着死死抱着，不肯撒手，那个梦太吓人了，她不想再想起来。

回到了毡房，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阿媪，行七跑上前去投入了阿媪的怀抱，怀中满满是那羊油皂的香味。

今日放了晴，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行七上半身沐浴在阳光之中，脸色煞白，已经三四日任是不见血色，只有那薄弱的呼吸，常命一勺一勺地将药喂进她的嘴中，可药却又从嘴角全部流了出来，前两日还能喂下，现下却越来越喂不进。

见她不肯吃药，他只好伸手捏过她的鼻子将药直直灌了下去，见得她吞了两口才慌忙松开将她颈间的汤药擦拭干净。

“行七～”

“行七～”

“你小心点儿”郇丹瞧着她毛毛躁躁喝水的样子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行七咳着，环看着四下，她总莫名其妙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实乃瘆人。

草原上的风总将人吹得恍恍惚惚，郇丹总拉着她躺在山坡上看湛蓝的天，那一朵朵云，拉着一起数天上的星星，他总是那样幼稚，挑起溪流里的水浇她，阿媪说开心是可以跳出来的，喜欢可以通过舞姿告诉那个人，行七学来学去还不及阿媪半分，大鹏展翅硬生生被她学成了鸭子展翅。

春夏秋冬，四季如水流逝。

“郇丹～你带我走吧！”行七看着草原上落下的小雪，眼眸中黯然失色，天地不知何时在她眼中已经失去了本身的色彩，她看着身旁的人儿握紧了他冰冷的手。

郇丹垂下头来：“你不属于这里！”他说时眼里灰蒙蒙一片，在无往昔的纯真，没有了那星辰之光，他捧上她温热的脸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回去吧，阿七！”

“回哪？”

她的身边无风涌动，无声流淌，万物静止，一幕幕如星光消散，郇丹含泪将她推向远方。

她企图抓住那双近在咫尺的手，擦指而过间跌往了一片刺眼的光暮。

竹林轻曳抖落了枝头的雪，柔柔地落在人的发梢，常命牵马从老医士处拿药回来，半道还猎得一只兔子，进院后他将马拴在竹林下，抖了抖满身的积雪，看着地上又垫起的薄薄一层，叹息，明明他出门前才铲干净，不过一个时辰便又盖上了。

屋里，陶盆中的炭火“噗呲噗呲”地燃着，烧裂之处弹起小小的火星子来，打开房门，屋中微暖，他将兔子扔在地上，这是那对老夫妻为他们收拾的一处无人居住的屋子，这五六日下来他渐渐地将此收拾的有了些人气，可他望向还是不见动静的行七，眸中闪过一丝哀伤。

“行七～”他又试探着唤了一声，不见反应，跽坐于屋中草席之上，不知为什么他竟也害怕她在自己眼前离开，为什么她不愿醒来，回想起那时她拖着他走了许久的背影，那染红了半边肩头的血，明明她自己也那般伤痕累累，可却还是拼尽全力地救他于危难之时。

“母亲～父亲～您二人在天有灵，还望佑她安康长健，叫她快快苏醒吧，该死的从来都不是她！”常命嘀咕，心里带着愧疚。

……

阳光被云掩盖天色暗淡下来，听着外头寂寥的风声，行七眉头紧蹙，两鬓藏满了无数颗滚下的泪珠，她缓缓睁开眼睛，光线扎得她生疼，她微微撇头望着这空荡荡的茅屋难忍抽泣。

原来，那才是梦！

听见了屋中的动静，院里劈柴的常命霎时撇下手中的东西，跑进了屋中：“你醒了！”激动溢于言表，想了想又镇定下来，“醒了，醒了就好！”他的声音变得沉稳，见她哭得伤心，他默默背过身去欲言又止，由她宣泄内心的悲伤。

他到灶房为她简易熬了兔肉汤，听着慢慢停止的哭声，他才盛汤回到屋中，他扶她靠在墙头，嗫嚅：“我没为人烹煮过东西，味道尚不知如何，不过且将就着喝，你昏了许久虚弱得很，定然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