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萍坐在窗前,凝视着外面昏暗的天空,阳光已经消失,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的视线停留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里没有任何具体的东西,只有一种无形的空虚,一种空旷得无法言喻的寂静。这种寂静,似乎正在呼应着她的失去。
也许是有意,又或者无意,唐禹川的名字,面庞就这样在她的脑海、心间划过。那是如此深刻的存在,现在,却像一只消失在云层中的鸟,留下一片无声的空洞,轻轻地滑向记忆的尽头。
她缓缓闭上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放在她的画板上。画笔给予她逃避的空间,画作是他们存在、相爱的证据。在这片广袤的世界里,唐禹川曾经如此近,近得触手可及,而如今,他却如同空气一般,无法捕捉。她抚摸着画面上的颜色,试图让自己回到那个曾经温暖的世界,那个有他存在的世界。
他死了。
邹萍不知道该怎样去称呼他,我的爱人,唐老师,唐总……邹萍总觉得哪一个称呼都不足以描述他对她的意义。于是干脆称呼他名字吧,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仔细想来,在他生前,她几乎没这么叫过他。
他死了。唐禹川,他死了!
两年了。她一直没有勇气去触碰那个字:死。这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死亡本身,而是因为她害怕它所带来的空无。那个男人是如此深入她的生活,穿透她的思想,灼烧她的灵魂。他不仅仅改变了她的画,更改变了她的整个存在。他教会了她如何看待世界,如何在这个充满喧嚣与冷漠的世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还记得她二十岁时的模样,那时的她是从小镇考到京城美院的学生,想法都是简单到近乎幼稚的东西。她从未想过,那个遥远的世界,那个存在于财经杂志,流连于画廊剧院的男人,会突然从屏幕中走出来,进入她的小小天地。
那天,唐禹川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仿佛某种命运的安排,不容质疑。她记得,他没有显得多么耀眼,也没有刻意去引起她的注意。
他似乎是来学校参加活动,偶然在她所在的画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作一个旁观者,像是个难以下笔的模特,看上去理智、理性、不可动摇。他只是走进来,安静地站在她的画前,像一个审视者,目光紧紧地盯着画布,不言不语。
她低着头,握住手中的画笔,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看穿了,脆弱的、年轻的、不确定的自己。
“你喜欢画这些?”他突然问。
邹萍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迟疑。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幅还未完成的画布上,画中的物体排列整齐,光影交错,然而她的内心,却未曾真正安放下来。
画面上的一切,都是她试图捕捉的现实,是她日常生活的真实映像——商铺的门面,街角的阴影,以及窗外飘散的尘土。这些食物构建了她的生活,而她依赖它们构建自己的认知。
“是的,”她最终开口,语气平静,“练笔而已。”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回到画布上,那些熟悉的细节凝聚在眼前,不是为了她的艺术追求,而是为了一种更现实的需求——生活。她很早就知道,她必须要通过这些画作,找到一条通向自立的道路。
唐禹川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画布。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近她的身边,让她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中的画笔。“你画出来的,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你如何看待它的方式。”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也许可以问问自己,为什么只关注这些表面,为什么不去探究背后更深层的东西?”
邹萍心中一震。
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不过是把眼前的一切尽量精确地再现。这是她的天赋,她很小时候就知道。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只要画得够像,那就是好,画得够好,那就能赚钱。她从未问过自己,画中的每一个细节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有没有什么感受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