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禹川的那句话,却像一根刺,深深地插入了她的思维里,撕裂了她对世界的简单理解。
“背后的东西?”她重复着,声音低沉。
唐禹川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处的窗外,仿佛在思考。“是的,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表现这些具体的事物?它们的意义是否仅仅局限于你眼中的物理形态?你应该去问问自己,你看待这个世界时,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邹萍沉默了。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以往的所有努力。她从来没有思考过那些画布背后的东西,或者更广阔的世界。她一直生活在一个自我设限的狭小天地里,利用手中的画笔构建她所能触及的一切。可是,意义有用吗?感受重要吗?能让她和母亲过上好生活吗?
唐禹川看出了她的犹豫,轻声说道:“艺术也不该仅仅是赚钱的工具。它是你与世界对话的一种方式,你应该通过它去感知更为广阔的事物。”
邹萍微微皱眉,心想,这就是何不食肉糜嘛?她的世界如此现实,充满了琐碎的事务,母亲的期望,市场的需求,生存的压力。每一笔画下去,是为了练笔,也是为了更好地赚取下一笔收入。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片刻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如水般的平静与关怀,“生活有时候的确让我们无暇顾及其他。当生计成了唯一的追求,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投向它。你画的东西很美,很细致,我能看出你对这些场景的关注和投入。”
他的话柔和得像是丝绸,慢慢滑入邹萍的心里,拨动着某根她从未注意过的弦。她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回到那尚未完成的画布上。她画这些房屋、街角、灯光,那些她熟悉的世界的一部分,是她所依赖的现实,她需要这些去维持生活,去应对那些日复一日的琐碎。而唐禹川的语气,却让这些似乎瞬间变得微不足道,像是她一直以来的执着在某种更广阔的视野里变得渺小。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才华远远不止这些?”他的声音再次打破了短暂的静默,“你画得很好,很精确,可这些只是你眼前的世界。我觉得你可以看到更多,感知更多,不仅仅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你自己。”
邹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布的边缘,那种粗糙的质感让她感到安心,仿佛这个世界依然紧紧围绕着她,她依然在掌控之中。但唐禹川的声音,就像一条河流,缓慢而不可阻挡地侵入她的思绪,把她从那份熟悉的现实中轻轻拉扯出来,朝着某个更深远、更无法预见的方向。
“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他继续说道,语气温和得像一位老友,带着深深的理解,“生活并不容易,特别是当你需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拼搏时。但你有一种特别的天赋,我看到了,也感受到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给你一些经济上的支持,让你暂时不必为生计担忧。这样,你就能有时间去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去发现那些你现在还未曾看到的东西。”
邹萍的心微微一颤,她没有料到唐禹川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她一直以来习惯了独自承担生活的重担,从未想过有人会主动为她提供帮助。更何况,是像唐禹川这样的人。她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试图整理自己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她终于问道,声音有些低,却带着一丝隐隐的防备,“您为什么要帮我?”
唐禹川笑了笑,微微低头,眼神中充满了温和与耐心。“因为我惜才,”他说,话语缓慢而坚定,“我看到了你的潜力。我觉得你有能力创造出比现在更多的东西,而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去发现那些你还未触及的世界。这不是施舍,也不是为了改变你,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可以走得更远。”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像是某种未曾预见的可能性突然展现在她面前。虽然她觉得他的话是真诚的,不带任何功利或目的。然而,她依然有些抗拒。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是在她尚未完全了解这个人背后的意图时。
“谢谢您的好意,”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坚定,“但我不能接受。我不想依赖别人。我还是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哪怕这条路会走得慢一点。”
唐禹川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失望,反而多了一分欣赏。他似乎理解她的每一个顾虑,也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他微微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轻轻放在她的画桌上。
“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说,语气依然温柔,“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这张名片是给你的,不需要立刻做决定。”
邹萍看着那张名片,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她依然坚持自己独立的道路,却在唐禹川的语言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支持,一种她从未料想过的温柔力量。
“谢谢。”她轻声说道,目光再次落回到画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