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味坊的门被推开时,空气仿佛被轻轻搅动了一下,带着油画颜料的微弱气味迎面而来。餐厅里的生意似乎不算好,座位是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食材散发的香气。
纪雅莹走在前头,她的步伐轻快而急促,却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猛地顿住,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扯住了脚步。向前跟在后面,低声喊了她一声,但也很快停下,视线落在了那画架旁的身影上。
邹萍坐在靠窗的角落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手握着一支画笔,专注地在画布上游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画架上的画已几近完成,画面主体是一座漂浮在水中的孤岛。孤岛上有一棵半枯的树,树的一边枝繁叶茂,另一边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像是在与时间抗争的遗骸。孤岛的边缘被模糊地与周围的水面融为一体,似乎随时可能沉没,又似乎固执地在抵抗。
水面的倒影却与真实的景象截然不同:树在水中的倒影完全健康茂盛,甚至开满了不属于季节的花。倒影的颜色浓烈鲜艳,和真实的孤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带有一种不安的矛盾感。
在画的远景,天空被划分成两个极端的区域。一边是低沉的灰蓝色云层,像暴风雨的前兆,另一边却是刺眼的金黄色日光,隐约可以看到一道桥伸向远方,但桥的尽头却被隐藏在光芒中,看不清方向。
“就是她?”向前低声问,语气里既是好奇,又是某种隐秘的不安。
邹萍抬起头,目光从画布移到两人身上,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找我有事?”她的声音淡然,仿佛只是迎接普通客人的语调,没有任何戒备。
纪雅莹点点头,迈步向前,带着一种奇怪的急切感,似乎在试图拉近距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向前站在原地,手插在口袋里,目光从画布上移开,看向了邹萍。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像是在试图解读面前这个女人,又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某种怀疑。
“我们来是想问,你是不是见过唐禹川?”还是向前率先开口,他的语气里有一丝急促,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邹萍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他最近很忙吧?怎么会来我这里?”她说着,将画笔放下,擦了擦沾满颜料的手,动作从容得仿佛她早已习惯了被人这样打断。
纪雅莹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她也无法反驳。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画布上。
“这画的是……?”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多了一丝探寻的意味。
邹萍的目光也回到了画布上,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但那种柔和并未带来温暖,反而多了一层距离感。
“只是随手画的。”她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想要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可这画里的意境,怎么看都不像‘随手画的’。你确定,你和唐总最近没有联系过?”纪雅莹却不放弃,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邹萍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与向前的对视带着一点无言的抗拒和疏离。
“纪小姐,是吧?”她轻声回应了纪雅莹,然后继续道,“如果你们只是来问这些,我想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纪雅莹看了向前一眼,似乎在寻求他的反应,但向前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打扰了。”纪雅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失落,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又在推门的瞬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邹萍一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向前在她身后跟着离开,目光最后扫过那幅画。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跟上了纪雅莹的脚步,离开了餐厅。
车上。
空气沉闷得仿佛能压出细碎的裂痕。
纪雅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邹萍画的画上,那是她偷偷拍下的。
她的视线落在画面上的孤岛和孤树上,眉头紧锁,显得格外专注。
向前则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侧过脸看了一眼她,却没有开口。他知道纪雅莹的脑子正在高速运转,不想打断她。
“向前,”纪雅莹终于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你看这幅画,这孤岛和树,是不是很像唐禹川?就像他现在的处境,被困住了,孤立无援。”
向前抽空瞥了一眼画册,又把视线转回前方的道路。他的语气低沉而平静:“这只是画。每个人画孤岛和孤树的时候,都在表达自己的情绪。这可能是邹萍自己的孤独感,和禹川未必有关系。”
“不可能!”纪雅莹猛地转过头,画册在她膝盖上晃动了一下,显得有些激动,“你看水里的倒影,树的影子是茂盛的,和枯树完全不同。这种对比,简直像……像唐禹川的两面世界。他在人前是光鲜的影子,可实际上已经枯萎了。”
向前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雅莹,画是复杂的,它可以投射情感,也可以纯粹是视觉上的选择。你这么急着把它和禹川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有些主观了?”
纪雅莹的神情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坚定起来,“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有这种感觉。邹萍画的根本不是她自己,而是禹川。她知道些什么,向前,我真的相信。”
向前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下,似乎在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