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川回到家,久违地再次走进了那间画室,脚步声与整个公寓空荡的寂静交织成一种不安的节奏。
那间画室,正是邹萍短暂走进的那间,如今,它看上去仿佛是一片被遗弃的孤岛。这里没有禁区,他曾这么对邹萍说,但他知道,这个房间的在某个角落里,藏着他不会有人发现的心事与秘密。
那是画室角落的一个箱子,那是一个不太显眼的棕色木箱,上面摆了很多东西,使得这个箱子看上去像是一个置物的底座。
唐禹川走到箱子前,轻轻地将上面的东西搬了下来,他触摸着那个尘封已久的锁,钥匙在手中冰冷,仿佛是时间本身在等待他打开这个禁忌的瞬间。
他转动锁芯的声音清晰得令他心跳慢了几分,箱子缓缓打开,散发着旧纸张的味道,带着几许黯淡的过去。
箱子里的画作像是从他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谭静。
谭静的面庞在每一幅画中都鲜活无比,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仍旧站在那里,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他,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每一幅画,都是他未曾说出的故事,是那种无言的情感,充满了他无法承受的重量。
他望着那些画像,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忧愁蔓延开来,仿佛他与谭静的关系早已不再是过去的爱恋,而是早已扭曲成了一种沉默的对抗。
画中每一次的谭静,都是一个不同的她——有时是轻盈的笑容,有时是深邃的沉默,有时又是那一瞬间的悲伤。而他,站在画前,无法抽离。
这些画,是他内心最深处的伤口,是他未曾言说的秘密。它们不是为了分享,也不是为了捕捉某个瞬间的美丽,它们只是他的一部分——无法割舍的部分,永远静静地藏在这间画室,藏在这只箱子里,等待着被他重新开启的那一天。
那是唐禹川的二十三岁,是唐禹川与谭静的二十三岁。
好像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他是快乐的,他觉得生活可以没有任何复杂的意义,但就这样,就很好。
此时的回想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可光影、笑声和细碎的记忆却不断地在脑中流转。那时候,生活本身不过是一种流动的光影,飘渺的、稍纵即逝的,但在他们之间,仿佛一切都停顿了,成为永恒的瞬间。
他们走在公园里,阳光从树梢洒下,斑驳的影子铺满地面。
谭静的笑声,轻盈如同清风拂过水面,唐禹川跟在她身后,看她在石板上跳跃,每一步都像是对尘世所有忧虑的轻描淡写。
他不言语,仿佛所有的语言都在她的笑容中找到了替代。她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仿佛与这片天空融为一体。而他,站在她的背后,心中的那份宁静,突然变得如此具体,如此无法逃避。
他们坐在长椅上,阳光正好,空气中有着一种温暖的气息,彷佛连时间也不愿离开这一刻。
谭静从包里拿出一本诗集,她的声音低而清晰,诗句从她的唇边溢出,如同一阵柔风,掠过唐禹川的耳际。
他静静地听着,意识却游离,沉浸在那种熟悉的温暖中。每个字都是某种隐约的承诺,而这承诺,似乎不仅仅是对彼此的未来,更像是对世界本身的温柔抚慰。
在那一瞬间,唐禹川感到自己好像找到了某种意义——即使是虚无的,也足够安慰。
街角的玩具店里,他们站在橱窗前,谭静指着那只毛绒玩具,眼里闪烁着孩子般的渴望,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玻璃,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个物件,而是某种遥远的、未曾触及的纯真。
他看着她,突然明白,那种渴望并不是为了一个玩具,而是她心中那份永远渴求的轻盈与无虑。他不言语,只是点头,然后走进了店里。
那一刻,唐禹川意识到,所有的追求,不过是为了一片纯粹的光景,一份不带任何附加的,单纯的快乐。
有一个雨天,他们躲进了咖啡馆,窗外的世界被雨滴模糊,街道上的人影渐行渐远,而他们,依旧静静坐在一起。
她给他端来热巧克力,两人靠在窗边,望着外面雨水洗净的世界。
谭静轻轻转头,看着他,她的眼睛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真好。你也在我身边。”
她的声音轻柔,几乎被雨声吞没。
唐禹川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温暖。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和,仿佛整个世界都可以在这温暖的杯子里找到了归宿。
又一个午后,阳光从窗外洒进厨房,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每一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谭静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他在炉灶前翻动锅里的食材,偶尔低头看看菜谱,专注而温柔。
她微笑着走到他身旁,“我希望每一顿饭,都能吃到你做的味道,那样才像家。”她的话语里没有奢求,只有最简单的期待,像一份安静的承诺,轻轻包围了他。
唐禹川微笑着答应,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温馨,食物在锅中滋滋作响,谭静坐在餐桌旁,看着唐禹川为她忙碌……
他们的时光没有剧烈的波澜,也没有多余的言语,所有的快乐似乎都在这种安静的、淡然的陪伴中凝聚。
他曾经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也许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母亲心脏病发突然离世,打乱了他对于未来的一切计划与期望。
他知道,有些事情,似乎就在某一瞬间,就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原本该和谭静一起去海外,继续那些年轻的梦想,继续那个画在未来上的理想蓝图。然而,这一切都被打乱了,命运的轨迹偏离了方向,转瞬即逝的瞬间,所有曾经可能的未来都成了空中楼阁,支离破碎。
公司急需他,这个他无法抗拒的责任让他不得不留下。
母亲走得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