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晚的表白后,邹萍发现自己好像轻了一些,像是一件被挂了太久的外套,终于从肩上滑落下来。表白的勇气,拒绝的沉默,那些曾经让她心绪翻涌的情感,仿佛在一夜之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释放了。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沉重,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副无形的枷锁。那种松弛感并非彻底的轻松,而是一种微妙的解脱,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却也让她在某个层面上真正回归了自己。
清晨的光透过窗帘洒进来,邹萍站在画架前,手里的画笔游走在画布上。她的线条开始变得流畅、自在,颜色也更加鲜活,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过去的日子里,她的每一笔创作都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期待,那是唐禹川的凝视,也是自己不敢承认的喜欢。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画不再为谁而存在了,那些色彩开始为她自己而跳动。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进来,落在画室的地板上,斑驳而灵动,像是某种未完成的画作。她的画笔重新找回了节奏,颜色变得更加大胆,线条随意而奔放。
那些画不再是为了什么人,不再是为了证明什么。它们只是她的,完全是她的,像从她身体里流淌出来的河流,穿越无数障碍,终于抵达了它想去的地方。
那天之后,邹萍才真正地走出来唐禹川的家,唐禹川的画室。
过去的六年多,从遇见唐禹川的那刻起,他的看法与评价就是不自觉地影响着她。她试图妥协过,反抗过,可心底的情愫,她不敢承认的情愫总是引导着她,让她没办法完全剥离。
邹萍清楚,没有唐禹川,就没有这六年的痛苦,但她更明白,没有唐禹川,她可能早已没有继续坚持画画的机会了。
现在,她告白了,他拒绝了,这大概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美好又短暂的相遇过后,她也该继续新的人生了。
然后是麦生的出现。
一个站在泥土与阳光之间的男人,一个真诚又热情的人。
他说起他家里的农场时,那些话语像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带着露珠与青草的芬芳。
他的眼神从不闪躲,坦坦荡荡,像一片初春的天空,干净,透亮,没有一丝乌云。
他对她说,这个艺术餐厅,他想一起做;他说,有机食材不只是食物,它是大地的馈赠,是自然的回响。他的语气平和而坚定,没有热烈的情感宣泄,没有暗藏的锋利,只是单纯地相信,艺术与土地可以在这个地方找到一种和谐的对话。
邹萍听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只手伸进松软的泥土里,抓起一把土,感受到那股生命的温度。她没有拒绝他,也没有过多思考,点了点头,答应了。
或许她早就厌倦了那些复杂的、纠缠不清的情感与生活。
麦生的存在像是一个标志,标志着某种简单的可能性,标志着她可以开始一个全新的旅程。
他们开始分工,她负责设计与氛围的营造,而麦生则全权处理那些从农场到厨房的事情。他会带来最新鲜的蔬菜、水果,甚至是刚采下的香草。
每次他说起这些食材时,眼中会闪过一种热忱,那是与艺术截然不同却同样纯粹的情感。邹萍常常观察他,观察他专注于食材时的样子,那种完全投入的神情让她想起自己画画时的模样。
夜深的时候,她偶尔会在画室里停下手中的笔,想起唐禹川。她不承认她是在想他本身,她告诉自己,她想起的是那种无法触及的、疲惫的孤独。
离他越远,她仿佛越了解他。她明白了,他的冷漠与沉默不是拒绝她,而是无法再承载任何人的情感了。那种孤独像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任凭谁靠近,都只能触到一层寒冷的表面。
而麦生不同。他的手是温暖的,带着泥土的触感,扎实而可靠。虽然他喜欢她,这点她知道,但他的喜欢不是一种追逐,也不是一场争夺,而是一种平静的、开放的邀请,像是在说:“如果你愿意,我在这里。”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爱,也不在意了。